你球不行了
抓紧时间,不停姓焦。

【班比】半趟公路旅行

原作: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

CP:戴姆×比利 

我乱写的

——————

1. 

比利原本躺在他家的后院里。时间已经晚了,夕阳懒洋洋的金光中刮着很大的风,叶子从梢头被刮下一大片,有些落在他的身上,比利喝了不少,鼻子脸颊都通红,躺在毯子上看着发紫的天顶。他脑子晕乎乎的,一只飞鸟划过天空,他的肌肉就在那个小黑点从远处俯冲近的一瞬间绷紧,然后在看清后僵硬地放松下来。一只鸟,他想,操啊,那就是一只鸟。

今天是凯瑟琳最后一次去霍尔特医生那里的日子,她的手术把她缝好,现在她又回去念书了,还打了几份工,攒了点钱一次次去做祛疤手术,在比利看来那效果还不错。妈妈和她一起去了,雷从早上起来就在看电视,偶尔轰隆隆地碾过走廊,比利就是被这声音叫醒的,他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呆,然后自慰,才起来洗漱。妈妈给他留了条,早餐在桌子上,比利和雷吃光了面包和土豆泥,他很努力地忽视了雷从鼻孔里哼出的那些气声。白天他扫了院子,在镇上随意闲逛了一会儿,走到斯托瓦尔高中时他的脚步顿了顿,看了一会儿他曾经念的学校。操场上挺多学生的,咕嘟咕嘟像一锅刚煮沸的汤一样的青春——对就是这玩意——冒着泡炸开。比利收回视线。他说不上喜欢这地方,念书是个挺不招人待见的苦差事,比利觉得绕着基地跑六公里也比靠着窗户睡一下午好,他也不喜欢正准备着团体操比赛的拉拉队员,尽管有几个妞看到他了,嘻嘻笑着可能琢磨了一会儿他是不是那个名人比利·林恩,比利在她们走过来隔着栏杆和他说话之前就大步走开了。

凯瑟琳和妈妈总得明天的下午才能回来,所以比利才在超市里买了一打啤酒和一只威士忌,回去塞在了床底下。这没啥必要,他又不是小孩,但是丹尼斯还是觉得儿子是喜欢可乐的小崽子,比利愿意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小儿子还是当年离开家那样。够自欺欺人的了。打下午开始他就躺在后院晒太阳,直到现在。比利喝酒,趴在毯子上揪有些发黄了的草叶子,看一只飞过来又飞走的漂亮蝴蝶,干了一大堆无聊事打发了这一段长长的时光。他做了一千个俯卧撑,鼻尖一次次接近身下的毯子,中间他总是会突然想起B班的那些伙计。赛克斯昨晚刚给他们群发过他老婆给他生的那个小姑娘照片和全家福,搂着老婆的肩膀笑的傻兮兮的赛克斯另一只手拉着婴儿车,大点的那个孩子站在他身前,一家人看上去十分开怀,但是比利知道那家伙给小女儿付奶粉钱是挺费力气的。芒果在Facebook上的定位说他现在快住到墨西哥去了,而谁都联系不到克拉克,比利回来快两个半个月了,他还没找到一份工作呢,好像大家都没过什么好日子,除了戴姆,戴姆,戴姆可是他们中唯一一个看那么多金融杂志的人,所以他肯定比他们得好一点。

他的耳边一片宁静,风声在他被酒精浸泡的头脑中被滤掉了,中东那块地方上刮起风来比这厉害多了,还有沙子打着脸,回基地之后都他妈能从鼻孔里洗出一把泥水。说到基地,比利,比利。二等兵林恩。林恩技术下士!戴姆要是这么叫他的时候就是说比利得打起精神来严肃点或者闭嘴了,比利眨眨眼,现在成了深紫的天空一边的边缘是更深一些的蓝了,像天鹅绒窗帘一样的深蓝,他发觉自己又想起了戴姆,坐起身喝一口他的酒,比利摇摇头,觉得自己喝的可能有点多,坐起来的动作和酒精一起让他的心脏嗵嗵地在胸腔里像跑了两公里一样愉悦的跳动,然后他又听到了:“林恩技术下士!”

他差点跳起来叫了一嗓子是的班长,拎着酒瓶子站在毯子上,又一轮从比利,二等兵林恩,林恩技术下士的声音插进他的耳朵后比利两步跑回屋里,他看见雷的轮椅对着他冲了过来,他的父亲瞪了他一眼,然后在他面前拐回了自己的房间。比利的脚生了根一样扎在了原地,眨眨眼,听清了那绝不是自己的幻听后他挪动着脚步,他清了清嗓子,挤出了一声有些变调、轻飘飘的“来了”。

等他慢慢地“来了”拉开门后,他看到了戴姆。穿着休闲装的戴姆,瞪着他的戴姆,曾经的班长在比利突然失去言语能力一样的呃与啊中瞪了他一会儿,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掌抽出来拍了拍大腿,这回他把拇指塞回去了。戴姆说:“所以说,你没换地址。”

“没有,班……”他卡住了,不知道继续这情形下叫戴姆班长是否合适。戴姆只是又瞪了他一眼。

“那你让我叫那么多次还不来开门!”

2.

比利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戴姆手指在啤酒罐上敲打着,盯着比利,表情微妙地重复了一遍,他说我来看你。比利不自在的搔了搔耳朵,喝了一口啤酒,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他不明白,不,也不是不明白,戴姆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戴姆是那种做什么事情都总有道理的人,比利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会为此疑惑。戴姆是他的班长,只是来看看他的二等兵,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好像男人们聚在一起,就是喝酒。很多的酒,然后谈论女人,戴姆和比利都坐在比利床下,一堆捏扁的易拉罐丢在垃圾桶里,都要冒出来了。戴姆扭过头来问比利,“你那个妞呢,回来之后,你们有联系吗?”

费森。比利知道戴姆在说费森,说起这个比利觉得有点尴尬,但是他没有等戴姆问第二次,他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声音要散架了一样:“分手了。费森喜欢的是英雄,我跟那个差远了。”

戴姆大叫着:“胡扯!你把你的勋章扔进马桶里了吗,你就是英雄,比利。”

“去他妈的英雄。”比利看着戴姆笑出了声,他们都知道,那就是狗屎,戴姆也笑了。去他的勋章,比利从来就没在乎过那玩意,记者被炸得魂飞魄散遗留一部录像机,比利刚好不走运被录了进去,勋章有人帮他们申请了,上头批准了,B班的小伙子们就在胸前别着那么个狗屎东西被拉去当成了展览品展出几天,再被拉回伊拉克去,最拙劣的谎言也比这个有花头,何况——比利又想起了蘑菇,他的笑容很快消失了。去年,去年他有几天一直被拉扯着,在战壕里气喘吁吁,头盔下的头发全都被打湿了,还有汗水沿着脸颊流进领口里,灰黄的土堆,迷彩服,点五0,密集的枪声,所有的东西拼命搅成泡在牛奶里的玉米片一样黏糊糊倒胃口的一团,比利好像在看着前面,也好想什么都没看,戴姆是第一个发现他这样的人,毫不留情地在他肋下来了一拳,把比利被困在黏糊糊里的魂儿打了回来。

他那会儿总在想蘑菇,试图用蘑菇的“业”来解释面对的一切。账户挺形象的,他砸了一个混蛋的车,造了坏的业,于是国家把他送到了这儿吃沙子,训练,端着枪干死狗娘养的中东佬,巡逻,解救人质,服务国家,但是比利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往自己业的户头里存了钱,他干的活是在杀人,杀人也在造业。所以说业应该也是分国家的,但是这样的话凭什么蘑菇死了?比利不明白。

戴姆打了他之后抄着枪咆哮着翻着花骂了一大串只有军队里的男人骂的出的脏话,就像他的枪一样一刻不停跟他不需要换气一样,比利也端起了他的枪,点射精准的干掉了一个罩在白袍子里的男人,他盯着洇开的血迹又愣了神。但是好歹他又能杀人了,天啊这说的真像是邪恶的刽子手什么的。不,他心里有个声音粗声粗气地吼他,文明与正义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我们是正义的美国大兵。

戴姆的声音把他拉回来了,再等一会儿比利可能要溺死在那块记忆里头:“我买了车。”

戴姆买了车。比利想着,我驾照本都不知道被扔在哪儿了。

“比利,你还没找到工作,是吗?”

戴姆的问法不像是其他人那样,尽管是询问也只像是陈述一个事实,就像在说“同性恋”而不是“基佬”,比利没被这话刺痛,点了点头,但是仍有点难为情。二十岁,服过两年役的老兵,在小镇里却找不到一份工作。有人许过给他一份工作的承诺,等比利退伍回来那话就不做数了,他又不能去汉堡王打工——没人要一个英雄在他的店里,奇了怪了,因为那些能提供工作却拒绝这样做的人,他们同时也挺尊敬、喜欢他的。

“很好。”

比利皱起眉头:“啥?”

“你妈妈不会把你锁在家里的对吧?”戴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公路旅行,我缺个旅伴,我看你就挺不错的。”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几条理由,比利是他的兵,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比利对得州的地头比他要熟,戴姆不想一个人开着辆福特野马在没头的公路上奔驰,戴姆需要他……

比利看着戴姆,张着嘴巴的蠢样大概和赛克斯看见碧昂斯真的坐在了他脸上一样,戴姆重复了一遍:“比利,我需要你。”

啊,哦。好的,好的,戴姆需要我。比利眨着眼,戴姆的声音一直都是那样有力,比利看着戴姆,戴姆也看他,比利的脑子还是一阵迷糊,也许戴姆说了什么别的,但是他不记得了,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戴姆的副驾驶了,他的班长带着一副超酷的墨镜,扭过脸来对他大笑:哦,你还记得醒过来啊?

 

3.

接我的电话。

比利,你去哪儿了,你至少该告诉我和妈妈,我们很担心你。

最后一条短信上面有比利的全名,几个黑色的字母给比利一整个凯瑟琳即将爆炸的讯号。“威廉林恩,接电话。”凯瑟琳怎么按下这几个字的比利大概都能猜到,还有几个未接来电。

“糟了。”比利对着戴姆摇了摇手机,“她要急坏了。”

戴姆坐在车顶上,而比利刚从小酒馆里买了两扎啤酒,他们就得在这儿吃完晚饭,把杯子还给酒馆。戴姆笑着睨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的天使?”

风吹乱了戴姆的头发。他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没有系上,露出脖颈上一片范围很小的被晒出的领口痕。那下面的肌肤是稍嫌苍白的颜色,晒痕就格外显得粉红,狗牌吊在脖子上,两个薄片被链子拽着挂在他身体再衬衫内投下的阴影里。天色渐晚,天际积卷起极厚的云层,颜色是那种灰扑扑的金红色,戴姆屈起一条腿架住手肘,他的剪影在一片金红色里。比利微眯着眼睛去看戴姆,他的班长现在是个逆着光的好看男人,戴姆很好看——比利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还在蝰蛇基地,那天他们没去巡逻,当然了,不巡逻的时候就得打手枪,不然这群兵他们能干什么?比利射出来,看着天花板,身体陷在一种温暖又懒洋洋的快意里,他盯住了天花板上一块污渍,一瞬不瞬的直到不规则的形状在视野里旋转放大,比利认为那和催眠应该是有点像的,因为他晕乎乎的想着戴姆为什么要亲我,要在那个时间点、那种情形下亲我?嘴巴是情绪的出口,最直接的出口,比利知道人们用它说出爱或者厌恶,但是戴姆一边淌了满脸的眼泪鼻涕一边亲吻了他的嘴唇。戴姆说了很多话,比利并没记得住多少,他记得一个吻。

光芒大片地掉在比利睫毛上,少数落进了那双清透澄澈的蓝眼睛里头。那双蓝眼睛盯着戴姆。比利其实有很多疑问,但是他很习惯自己一个人思考解决问题,不能解决的话,那就掩埋、烂掉好了。让戴姆在这儿晒上几天,比利强迫自己不再不去想他在蝰蛇基地或者手淫,几秒后就开始盘算着让得州的阳光把戴姆晒成一块漂亮的巧克力。

比利分给戴姆一个大玻璃杯,咕咚咕咚先喝下去一大口,他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按了发送键,凯特,我只是和朋友出去逛逛,可能会过阵子我才能回家。忘记和你们说,是我的错,晚点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告诉妈妈别担心。然后他又把手机扔到副驾座上去了。车后座上有个瘪瘪的背包,上面印着他的名字,是他从伊拉克背回来那个。里头装了几件衣服,但是显然不是比利自己装的。

凯瑟琳大概会追问和谁去哪儿到底要多久这种问题,他没什么继续解释的意思。比利也喝起酒来,所以我是怎么出来的有人要和我解释一下吗?他想戴姆肯定不会说,那算了,反正他都在这儿了,白天那会儿他的头还有些疼,可以想象他们前一天没少喝。这感觉不太对,他刚能合法的买酒没多久,那之前在可乐里头掺威士忌还得顾忌着戴姆好使的鼻子,但是现在他们在一起喝酒,还断过片。一起。

戴姆低下头来问比利:“我们是就找个地方住下来还是继续,比利小妞?”

“别这么叫我。”比利低声咕哝着。

他还买了条烤鱼,因为浇了柠檬汁不大合戴姆的口味,但戴姆还是皱着眉头抢了半条,因此引发一场差点被扒掉鞋子的事故,他大笑着在车顶蹬比利的手臂,直到那个大兵真的把他从上面拽了下来。弯着腰提上险些掉下去的鞋子,戴姆夺走比利的酒杯,两个半满的玻璃杯子被放到了车顶上面。“你很喜欢鲭鱼?”戴姆问。比利皱着眉毛,戴姆继续问他,“我猜我得赔你一条才能保住我的脚底,没鞋穿走你们得克萨斯的石板路我的脚可能就熟了,你说是吗?”

“嘿,你说什么呢。”

比利推开戴姆的手臂,戴姆离他很近,被他的动作推得靠在了车门上。比利知道戴姆有奇怪的幽默感,大多数时候比利总是能理解戴姆的点的那个人,但是现下这个就太超出的奇怪了。我没有那么抠门,比利向后撤了半步,去拿玻璃杯。

“比利,你长了耳朵的。”

戴姆的声音几乎是飘过来的,比利握着玻璃杯,他又开始疑惑了。戴姆又重复了一遍:“你说是吗?”

哦去他的吧,比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不,用不着,我不是很——”他竟然在一本正经的解释自己没多喜欢鲭鱼,比利想说我就是,哦戴姆我就是没忍住要和你闹一下而已,行了现在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咱们能继续吃东西了吗……

他把那些话都咽了下去,戴姆和他的距离近到这个退伍老兵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被有效调动了起来,戴姆没有比利高,但是在说话的时候他总是站得笔直,下巴微扬,现在他们间的距离就像是要接吻。戴姆微抬的下颌也让比利差点就这样以为了。

“找个地方住吧,我可不想开夜车。”戴姆微笑着转过身趴在了车顶上,看着落日的方向。比利呆住了。戴姆真的亲了他,在他们脚踩美利坚的傍晚,这感觉不讨人厌,比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4.

柜台里胖女人叼着烟告诉他们还有一张床位听起来是个好消息,既然戴姆不想开夜车比利一点都不想睡在车里面,所以现在他们两个挤在一张床上。床垫软的像棉花,比利半天都没睡着,他一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然后他知道了数羊没什么用处。

 

戴姆睡的很沉,比利想着他怎么能睡着,这床睡得人没一根骨头舒服。窗子透过外头一点月光,比利扭着脖子看了一会,侧过身子躺着继续看窗边那片亮光,戴姆在轻声打鼾。真有他的,戴姆睡的那么熟。比利抽动一下嘴角,这世界上就没公平这玩意,他们一起经历那些糟烂事儿,一起退役了,最近他们开着车在得州的公路上飞驰,晚上喝了同一家店的酒,现在躺在同一张床上,自己却睡不着。

戴姆翻过身来将手臂压到他腰上的时候比利刚刚涌上一点倦意。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反应过来,原本枕在头下的手迅速的去抓住了戴姆的手腕,比利另一只手屈起打算用手肘把戴姆的胃顶出来,还好慢了一步的脑子也还是反应了过来,戴姆只是被他捏醒了。

“……你干嘛抓着我?”

中士晃动着手腕让比利松开了手。他的声音中有点未醒的鼻音,比利哽了一下,戴姆拍了拍他的头,手掌又落了下去,“快点睡觉。”戴姆哼哼着,比利一时不知道该注意什么,但事实是他都感受到了,戴姆搂着他,低低的发出一些类似呼噜的声音,戴姆用额头抵在他脑后,把呼吸喷在他脖子上。比利整个人僵硬了一会,他该睡在地上的,他别扭地被战友搂着,戴姆后来差不多整个人压到了比利的背上,沉甸甸的,热的,比利就想自己睡在地上就好了,他总是失眠,最近两天他难得睡得好,托戴姆和酒的福,醒来的时候这两样一般都有,这更好了。

 

“戴姆,戴姆,班长。”比利肩膀用力把戴姆从他身上顶了下去,他困到了极点,精神反而在针刺一样痛的脑袋里给他一个接一个弄点新念头出来,他按着戴姆的肩膀,背光的戴姆的眼睛看起来是深色的,比利用不着非在里面找到熟悉的、阳光下的绿色,“来干吗?”比利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说。戴姆清醒了一点,审视地和比利对视,年轻人硬着头皮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单人床突然被压轧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戴姆和比利撕咬对方的嘴唇,更年轻的那个发出一声呜咽。

你在想什么?

比利仿佛听到有人在问他,声音隔着温热的液体、闷死人的风和中东毒辣的阳光。他带着戴姆的墨镜,视线一直落在向前延伸进地平线的公路上,刹车的惯性把他勒在安全带上,他扭过头问戴姆,“啥?”

“你在愣神,小子。”戴姆推开车门抓着被他扔在靠背上的外套下了车,“快点下来,你想吃炸鸡吗?”

比利眼中的戴姆带着头盔举着一把巴雷特狙击步对他抛来另一把,他手忙脚乱的接住了戴姆的外套。“哦。挺好的,我不知道…嗯挺好的。我说炸鸡。”

比利发现戴姆把车停在了外头支着一只大大的遮凉伞的小店门口,公路边上全是沙土,天气又刮起了风,他摇着头自己从脸上抹下一把灰,戴姆的背肌被灰色的T恤裹出明显的形状,他坐到了吧台边上。

“可乐?”戴姆问也坐了下来的比利,他的笑脸看上去早就知道答案了,比利拍了一下戴姆的后颈,然后捏了捏。你混蛋,他低声说。

戴姆伸出手抓到墨镜丢在桌面上,他往嘴里倒了一口吧台里的伙计强烈推荐的自酿苹果酒,比利一直在捏他的脖子,他的兵手劲儿不错,于是他十分宽宏大量的原谅了比利叫他混蛋这茬,他往那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年轻人面前推了推杯子,嘱咐道:“别喝醉了。”

比利收回手端起杯子闻了闻,水果的酸甜味儿让他皱鼻子。他撇撇嘴说:“我可不想喝果汁。”

比利因为这句话被吧台里面的酒保瞪了一眼,戴姆哈哈大笑算是安抚了气愤的店员,然后他扭着吧台椅侧着身,手肘搭在桌面上踢了踢比利的腿,随即他颇严肃地说:“我以为你更清楚永远别小看德克萨斯州的任何事物。比利,试试看。”

是的,班长。

比利在心里这么回答,他只抿了一小口。比利喜欢酒,从他还不能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去买酒的时候就喜欢,可那时候的喜欢似乎格外还有别的东西在,他们那个年纪就是会喜欢那些自己不能做的事,尽管他们有时也承认那没什么好玩的:有人疯狂的和妞上床拍照片录下视频,另外一些人呼大麻呼到人事不知躺在街上,比利比他们让人省心的多,他只是爱喝点酒,往往是兑在可乐里面的威士忌。说真的,比利从不觉得那玩意的口感有多好。

 

但是今天还有一多半那么长,他并不想现在就醉倒,然后在戴姆的车座上昏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被他拉到了哪儿去,他应该可以和戴姆说很多话,他们是熟人,在某种程度来说比利能和戴姆说的话比和凯瑟琳说的要多,他们是“一伙的”,关系亲密到比他的姐姐更亲近点。比利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捏紧了,他有话想说…他突然想和戴姆说话,或者说倾诉更合适。

 

比利有的时候会做梦。黄沙漫天的战场,他总是记起他的匕首嵌进另一个人咽喉时候那双圆睁的眼睛,或者和戴姆一起坐着的板凳,那株高高的树,再或者戴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手臂。他说不好哪一重梦境更让他记忆深刻,这些梦一遍遍侵袭他,比利根本不能告诉凯瑟琳他那些该埋在伊拉克的烂事,但是戴姆,戴姆都知道,戴姆和他一块哭了出来。

比利安静的往嘴里塞了块炸鸡,戴姆扭过头来看他的时候,比利闪躲了一下,低下头思索一下就抬起头迎向了戴姆的目光。

 

“班长。我想知道,你会做梦吗?你都梦到什么?”

 

戴姆探究的看着比利,过了一会儿摸着下巴,戴姆反问道:“你会做什么样的梦,比利,你愿意告诉我吗?”

 

5.

再来几天他们两个可能会真的把车开到墨西哥去,比利不知道,他们奔驰在得州的公路上,偶尔停下来,戴姆带着墨镜靠在被阳光晒得滚烫的车前盖上和比利一起喝啤酒,戴姆大笑着拉着比利一起坐在地上环着他的肩膀说话,戴姆问比利他有什么计划吗,对未来。比利有些茫然的摇头,他想起和芒果还有那酒保一起抽的那根烟。

到了晚上他们被笼罩在车前灯两束毛茸茸的灯光里面,比利看着戴姆,他的班长像是在发光。他对未来的规划那张纸还是空白的,现在比利还是跟着戴姆走的他的兵。凯瑟琳提议过让比利去念大学,但是比利一点都不愿意,他不想再去填一大堆的表格申请贷款,上一次他在什么文件上写上他的名字后就去战场上吃沙子了,况且——就算他去读书,雷也不会为他报税单,比利知道雷让他们的家庭外额外添了另一个姓林恩的女孩,而凯瑟琳还在竭力劝说他的妈妈为家里申请破产。

戴姆突然对比利说互助会那玩意就是狗屎。比利愣了一下,问他:“什么?”

“我说,小子,你给我听好,互助会那玩意,就是狗屎。他们救不了你,屋子里摆着的沙发冰箱台灯都救不了你,对着他们咒骂或者痛哭都无济于事,围成圈自揭伤疤更是蠢到姥姥家了,而每小时要你一千五百块钱的催眠师,他们是彻头彻尾的骗子。”戴姆笑了一下。比利觉得戴姆处在了发狂的边缘,他有点无措的看着戴姆挂在他的低领T恤上的墨镜,但是戴姆说完这一大段话后沉默了。

“但是有时候我会想说出来。就,”戴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想说出来,可是他们理解不了。他们甚至也都上过战场了,但是不行,谁都不行。我不相信他们,那些老伙计军功章堆起来能把我活埋了,我还是不信任他们。”

 

比利沉默的将手臂搭在戴姆的肩膀上。他在这天开始时起了个头,现在大约是用梦境为它结尾的时候了。“我……”他干涩的声音还没真正吐出一个像样的单词,戴姆就打断了他。“别想着骗我,你保准也是这个熊样。”

 

戴姆将要对他告解一个梦境,比利没做好这个准备,他默默的捏着戴姆的二头肌。早些时候他一股脑把那些和伊拉克有关的梦都告诉了戴姆,戴姆将车窗降下,热风席卷了比利的脸,他被晒得一直眯眼,因此他没有流下眼泪,更早的时候,他躺在后院躺在房顶躺在公路边看天,他二十岁,把等待一场无尽的大雨浇透他好放声大哭当成一桩事业来完成,比利他人在家里闲了半年多没事干,但是每个晚上他仍在他的战场上,后坐力撞得他肩膀疼,比利嘴巴里都是发苦的沙子和辣舌头的火药味,轻松点的时候孩子涌向他,要把不知道从哪个美国大兵屁股上扒下来的裤子卖给他。

 

他想戴姆说不定会有和他相似的梦。但是戴姆只是说:“我们都是怪物。而且我们倒霉。B班在卖命之余还是消遣。我怎么能不想着逃开这个?当了多少年兵我都要记不清了,‘这个’就是我的生活,比利,我怎么能逃开我的生活?你还能找出比这更不完美的结局吗。糟透了,没头没尾的,我好像头一天晚上还在基地里头吃沙子,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哇,这儿是乔治亚,突然我就回了家,阳光很漂亮,浴室随便我用多少水都没关系。想想之前,之前那些日子我们呆的是什么地方?”

 

比利一个问题也答不上,他想念一个吃罐头和压缩饼干的地方,那破地方他住上铺打手枪都不能用力不然下铺的哥们就会踹他床板,所有人随时都可能被炸成好几段或者打成血葫芦,怀念?说得跟他脑子坏了似的,可是退役了他们实打实的会回忆先前的时候。他们有的升衔了,但是没几个在乎的,比利从来没觉得肩章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炸出一串肠子也不值得,多几万块钱更实惠,可B班的大多数入伍时都分文不取就把自己的屁股卖给了国家,比利户头的钱给凯瑟琳做一次手术都不够。戴姆穿衬衫来找他的老伙计,他买了辆漂亮的66年老爷车!或者是他的军衔够祖国母亲给他一辆漂亮的二手车。但是连这样的戴姆也会做梦。他们一次次在回到人类和现代文明之中后发现自己和这儿的格格不入。

 

比利最后说自己没钱去和心理医生聊天,他钻进车里,行动规范的像是戴姆给他训过几百次的范式一样,他把放平的椅背扳了起来,静静的坐着。戴姆扭着头看着他,随后起身,站在车门外看着比利。

 

“我觉得我简直是糟糕至极。班长,对不起,我情愿从来都没、从来都没有那部摄影机,我总是想如果我更早点,我能救蘑菇。我从来都不想成为英雄,我也没有成为英雄,在蘑菇之前,我傻到以为自己是不会死的。”

 

“我们建造学校,他们把孩子绑上炸药推过来,我们救人,被救的人眼中我们和刽子手也没什么两样,听我说,比利,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看着我,你是被推着走的,不是吗?这一切都糟透了,烂得透芯了,可你不是。你猜怎么着?比利,什么都是糟糕的,但是你不是。我以为你是个垃圾刺头儿,还记得吗,我让你跑六英里。”

 

“第一次我吐了,你没准我吃晚餐。或许我就是个傻子。”

 

戴姆从另一边上了车,发动了车子。比利的肩膀在发动机的轰鸣中抖动起来,戴姆等了一会,他看见灰尘在远光灯的光束里飞窜,比利没有再说话,戴姆发出轻柔的叹息。

 

“是的,比利,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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