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球不行了
抓紧时间,不停姓焦。

【德哈】Demain

Demain

2000年11月3日。

德拉科·马尔福大概很难忘记这一天,晴冷,天空像一块剔透华美的蓝宝石,阳光倾泻而下。

他站在马尔福庄园门前的台阶上,面对着他的家,紧闭的大门。

对了,现在得说他曾经的家了。

 

那场战争在两年前结束,人们的愤怒却好像从那时才刚刚开始,曾经生存在这个世界顶层的纯血们被一个个揪出来,拿放大镜找出他们身上每一丁点证明着他们邪恶的证据。

帕金森家的独生小姐被架上了火刑架,格林格拉斯家逃到挪威的门钥匙被做了手脚直接将他们送进了深海,布雷斯和他的母亲在翻倒巷被抓住殴打到几乎丢了命后被折断了魔杖送到摄魂怪嘴边……

即便是那些格兰芬多甚至赫奇帕奇,许多纯血家族自此彻底消失。

马尔福独独逃过一劫,用卢修斯的死亡和他们救世主男孩事实上欠着一个生命之债的纳西莎被投入阿兹卡班,累世积累人与物化为乌有,换了德拉科一个不被囚禁的余生。

那个格兰杰带领着那群混血和泥巴种雀跃着清洗了魔法部,然后这个世界马上就要烂透芯儿了——古老家族被清理,许多传承就这样彻底消失,哈,真棒。

但他德拉科·马尔福,现在的魔法部不会让他好过的,那个见风使舵的马尔福家小子不就是在最后倒戈的么,凭什么就他不用进阿兹卡班、就他不用死?

 

威森加摩的庭审结果在波特的强势干涉下几乎称得上温和了。

德拉科只是没有家了。现在空荡荡的、曾经华贵的马尔福庄园。

 

“德拉科,我——”

“闭嘴,你们赢了。”

德拉科身边站着伟大的救世主男孩,围着蠢得无可救药的围巾,脸蛋因为风红起来。

德拉科抽出魔杖,笑容讥讽地挂起。他的几只行李箱都被缩的极小然后施了羽毛咒,被他揣在深色大衣的口袋里,看着波特那双不再遮在愚蠢的圆镜片后的绿眼睛,德拉科开了腔:“离我远点吧,破特。我真的忍不住要咒你了。”

哈利·波特在战后迅速地蜕变了,他得是巫师界重建的希望,他被需要,以一个不会倒下的英雄身份。一群没死成的泥巴种被召集起来,在几个姑娘的带领下,成了哈利·波特的形象团队。

他看起来几乎都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了。格兰杰给他配了麻瓜的什么眼镜,所以那双如今愈加深邃激荡、总能看透人心一样轻易的眼睛让波特的形象迅速的犀利起来,仿佛一柄剑。

但现在,他看起来还像在霍格沃茨的时候。

他蠢透了。

更蠢的绝对是自己,德拉科想着。转身,一级级走下台阶,他头也没回的开口:“我找好了住的地方,别跟着我。”

“去我那儿。”哈利亦步亦趋的跟在德拉科身后,手指露在风里,僵硬着,在抓住德拉科手腕之前费力的收回蜷起。

“我真的会咒你的,”德拉科长了些的额发挡了眼,他的手抄在风衣口袋里,平静地说,“你没办到,你说的,你都没办到。”

“我得走了。”

 

哈利搬着一箱子火焰威士忌在对角巷幻影移行,出现在他自己的公寓里。

他脸色苍白,头发蓬乱,血丝布满双眼。

后来他空置了格里莫广场,在伦敦市中心买下了一套宽敞明亮的公寓,人造光源不分昼夜的亮着,临街的整面落地窗能收入全部天光。

他的房间是全白的,他是房间里活动的色彩。

 

他倚着窗子坐着,手边几只烟蒂,一地酒瓶。

一个肮脏的深夜。

哈利·波特答应过公众,他会赢,他会改变现状,他们新的秩序很快就会建立起来。

他也答应过许多人的请求,大约是性命,家人,前路。我们倚仗着你,哈利;这事听你的;我们会等到那天吗?

哈利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所有一股脑抛向他的疑问与信任,在他自己都只能握着一根魔杖的时候。

后来他答应的事情都实现了。

哈利晃了晃手里还有小半瓶酒液的酒瓶,然后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辣,他要命似的咳起来。

“到我这儿来。”

“相信我。”

“我答应你。”

哈利觉得自己回到了六年级的噩梦里,他抬着头,看见一只光滑的魔杖被紧掐在苍白的手指间,随着主人手臂垂下来,那动作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

可德拉科没能把那个咒语念出口,邓布利多还是死了。

 

嘈杂的音乐人声混在一处,廉价脂粉味在通风不畅的空间里直打鼻子,大门被推开时才终于灌进来一股寒冷清新的风。

“嘿,德拉科?”一个被拔高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德拉科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隔着几个人向他招手的高个子红头发,他没有放松在大衣里握紧的魔杖,平淡地点了点头:“韦斯莱。”

天杀的。

“嘿哥们,我就过去一下,谢谢了。”乔治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坐在了德拉科旁边的吧椅上,冲吧台里面的年轻人要了一杯苏打水,“乔治,我是乔治。晚上好啊德拉科,可有阵子没见到你了。”

德拉科的眉不耐烦地皱了起来——没关系,他的头发现在长了不止一点,松松散散地全都垂顺着,眼睛都挡着别说眉毛了。他冷淡地回回应了乔治:“是,好久不见。”

乔治是韦斯莱家战争末期的魔鬼,他是一台手法干脆残忍的绞肉机,擅长大面积的高伤害魔咒,德拉科加入他们的时候这个红毛差点一魔杖戳漏他的喉咙,可之后俩人配合亲密无间地一个负责撂倒一个负责屠宰合着伙绞杀了无数生命。

德拉科是后来才知道弗雷德的事。听说的是乔治卖了他的店,四处游荡,以后说不定要成为一个冒险家。

不过这显然没耽误他照原样长成一个精擅话痨的青年。

“……很抱歉,但是他也只是个巫师而已。”

回过神来,德拉科听见乔治这样说,大大的杯口被他的手掌盖住,下巴压在手背上。

咽下冲到了唇边的什么,德拉科嗯了一声,从吧台上拿起自己的手套,不紧不慢地穿戴着,说:“当然了。”

德拉科猜得出来乔治说的是什么,但他不相信。

凤凰社那群人都是骗子。

马尔福上当受骗这种烂事,一次都嫌多,别指望他会拿从他们嘴里吐出的哪怕一个字母当真。

“我说,回英国一趟?我要结婚啦。邀请你,来不来?”

乔治的语气很轻快,他的手掌搭在了德拉科肩膀上。

战斗情谊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德拉科没有抽出魔杖,还点了点头。

后知后觉的想起韦斯莱们会招来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疤头。

 

罗恩发觉近来他从哈利那儿得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离我远点。

又一次灰头土脸地从哈利的壁炉里抽回他的脑袋,这个红头发盘腿坐在自家壁炉前,懊丧地揉着鼻子。

“好快,哈利怎么说,他什么时候来?”赫敏窝在她的懒人椅里,手边一摞批好的文件。

“他说让我离他远点。嘿你说他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关心他啊,我不是他最好的哥们儿吗?”

“蠢死你算了,我就让你和他说一声叫他过来,你和他扯东扯西作什么?哈利现在不需要——不需要关心,他可以靠怨天尤人活下去。让开,我来。”

撩了一把头发,赫敏踩着她的拖鞋走到壁炉前,一头扎进去:“哈利·詹姆·波特,过来!”

“乔治要结婚了,下周末之前出现在陋居,或者莫莉太太和我过去请你,你看着办吧。”

甚至没费心去多看看他们好友现如今憔悴的模样,赫敏果断地翻着白眼从壁炉里退出来。

她不是不关心,只是哈利后来独断到对于所有人的警戒或劝慰全部持“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然而我就当它们是屎”的态度,她不如省着精力,哈利总是知道什么是推不掉的事情。

 

果然,再次出现的哈利神清气爽,站得挺拔,带着他的笑容,仍然像是从战火里磨砺出来的那柄锃亮的剑。

哈利·波特的笑容被很多人私下评价成一个毫无温度的假笑,热情洋溢的格兰芬多式真诚很少出现在他脸上,那种笑容更像是仅仅靠几条肌肉带动着,而他的眼睛像是海洋。

看着平静极了的海洋,深入,却有灭顶的危险。

但现在,那双碧空下的海看着新娘的捧花。

纯白色的花,小小一捧,花茎修的很短,塑料纸包裹着的底部用嫩绿色的丝绸系住,被抛了出去。

 

女孩子们雀跃着去争抢。

 

德拉科穿着白色的正装,瞳色在阳光下显出点浅浅的蓝,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他的脸部线条柔和起来。

 

哈利看到了花束落在他身边女孩子的怀里。

想象了一下如果是德拉科接到了这捧花。

他果然是个斯莱特林,绿色是最适合他的颜色。

 

床很硬,被褥潮湿。德拉科对着暂住地的被子丢过去成打的干燥咒语,他坐在油漆斑驳的圈椅里,海绵椅垫的中间已经因为年头陷下去一块了。白色的正装被整洁的叠起,放在枕头边上。

德拉科想念他的房间,光线柔和,用斯莱特林绿和灰色装饰的床品柔软温暖。

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德拉科抬起头看了看他现在住的地方,五个加隆一个周,壁纸因为潮湿和年头破旧不堪,还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马尔福。

他的行李胡乱的堆在墙角,头顶的灯发出肮脏的暖黄光芒。

萨拉查在上,他现在糟透了。

德拉科想起今天见到的救世主,哈利·波特仿佛头戴光环,脚踏高岗。

马尔福们曾经也是这样的,哪怕光环内里是荆棘,高岗身后就是随时能让他们万劫不复的悬崖。

马尔福的荣誉建立在他们商人本性和骨子里深藏的赌徒特质上,德拉科·马尔福未能免俗,他拿着家族赌哈利·波特的胜利,他赌赢了,可他连赌注都没拿回来。

德拉科知道这要怪谁。

鸽子灰色的大衣还是去年买来的,以前的马尔福从没这样对这一件衣服小心翼翼的施清理咒语。

卢修斯有小小的一张画像,还是德拉科卖了一枚戒指才找来匠人绘制的。

现在,画像在书桌上,隔着一杯隔夜茶,对德拉科说:“你得接受它,是我们的错误,我们就承担,我的儿子。”

“可他是个骗子。”

德拉科想着。他穿上他的大衣,推开门,走进夜里的寒风里。

外头很冷,哪怕按理来说现在已经该是春天了,德拉科手抄在衣兜里,在一片空旷的街道上挥动了魔杖。

骑士公交开起来像要死一样的快,德拉科看着窗外飞掠向后的景象,他想起了哈利曾经对他说过:“到我这儿来。我保证,我知道你在乎的,我不动它。”

 

那之后有一阵子他住在格里莫广场,那时候的格里莫广场脏得不像话,他和哈利被分配着住在雷古勒斯的房间,在一个夜晚,突然靠近,分享了一个吻。

在那前一天,食死徒炸了霍格莫德。

好多人都觉得凤凰社这次是真的要玩完了。他凑了过去,哈利侧着头看窗外,月光透过一朵云打下来,他被月光照的颜色浅了些的绿眼睛转回来,看着德拉科。

呼吸和缓,一点点接近,然后像猛然炸开的烟火,热烈的吻,手指磕磕绊绊地缠在了一起。

“他妈的混账……为什么要救我?”

“不能看着你死。我不能。”

 

哈利躲开了德拉科的眼神,小声的说:

“德拉科,我喜欢你。”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送到了猪头酒吧。德拉科觉得手心发烫。

他还记得哈利波特是怎么从火海里捞出了他。

他就那样毫不犹豫地拉住了自己。

“酒。”

德拉科坐到了吧椅里。

回来就是个错误,他得离开这儿,如果说有什么事是能让他开心起来的话,找到哈利·波特,痛扁那个骗子一顿然后就离开这儿听起来非常不错。

他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叮当响的硬币一把扔到吧台上:“动作快些——我说,我要酒。”

 

“四分五裂!”

随着咒语被大声喊出,整块的玻璃碎成细小的碎片,和空气一齐翻涌着卷进了屋里。

怔忡只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哈利·波特身前,弧形的保护罩扣住了他整个人,挥动魔杖的手指在开始时被细小的玻璃渣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一道血线慢慢的洇出来。

他惊讶的看着此刻满地狼藉的始作俑者:“德拉科?”

双眼通红的男人恍若未闻,丢下了那把破旧不堪的扫帚,凶狠地踏着一地碎光走进了哈利的大厅,一把揪住了哈利的衣领。

“你他妈的,混蛋!”

哈利闻到了浓重的酒气,他叹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并没有在刚刚把自己溺死在威士忌里头。

玻璃飞回了原处,挤挤挨挨的恢复成了原本的形状,现在他的屋子里头有一个只能算是没有喝醉的自己,一个显然喝大了的德拉科,一把破扫帚,一堆酒瓶烟头,和从四面八方罩过来的刺眼白光。

哈利听见自己说:“那是我的错。”

“那当然是你的错。”德拉科挥动了一下魔杖,没有咒语,哈利的灯全部炸开。

龟裂的纹路让屋子里的光线柔和下来。他们面对面站着,德拉科的脸完全处在阴影了,哈利却被撒了一脸最温柔无尽的金色——天已经开始亮了。

“你们拿走了我的家,破特,你们拿走了我的家!”

指节活动的声音被一只瓶子被踢着滚到角落的声音掩盖了,德拉科对哈利挥出而狠狠的一拳,而面对着这个人,哈利根本没想过抬起自己的手来。

结果是不得不对着镜子治好了自己一管扭曲肿胀的鼻子。

 

“你下次可以试试打我的眼睛,鼻子真的很痛。”

德拉科冷笑起来:“少说废话。”

他的眼周抽动着,不肯眨眼,站在两步外的地方,冷酷的看着哈利向他伸出手。“这次又是为什么?波特,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向我示好?”

哈利的回答是一个苦笑。

他不能看到德拉科闪烁的眼神,也不能听出那声音里臃肿的尾音是什么作祟。他知道德拉科不会愿意的。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德拉科?我在乔治的婚礼上最大的惊喜就是看到了你,我本没想到的。后来我去找你,但你走了。”

“哦,你去找我,需要我感激涕零吗?”

哈利却对这样尖酸的诘问笑了起来:“我希望你一直都……”

他的话听起来是一声温柔的叹息,

“一直都有勇气这样对我。德拉科,我曾经是那样熟悉这个。”

德拉科眨眨眼,嘴角难以置信的提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这个?”他问,“救世主喜欢我的挖苦,有哪份报纸愿意买这条新闻?”

“如果你愿意,我帮你联系记者,然后每份刊登了这条新闻的报纸我都会买,我会把你的名字堆满我的房间。”

金发男人的下颌被轻轻的捧了起来,哈利的手指抹去一点滚烫的水渍。

“可是你不给我这样的机会,德拉科,如果你需要酒我有很多,虽然你在别的地方痛饮过才来到我这儿,可我仍然感激你在这时候想起了我。”

 

他们第一个带着酒气的吻。

 

他想自己不该对德拉科说关于勇气的话。是德拉科对着他丑陋的面孔掩饰了他的身份,也是德拉科先走向了他,从第一次对着自己伸出的手,到刚刚被打破的窗玻璃,德拉科一直在走向他。

哈利在肿着眼泡的人畏光的声明中拉严了窗帘,终于爬进了自己那张整洁干净的床,怀抱着一个呜咽着骗子的青年,沉沉地睡了一个好觉。

他难得拥有黑甜的梦境,在魂牵梦萦的气息里安稳得如同幼童,德拉科却手脚发软的在救世主男孩的大床上因为噩梦猛地睁开眼,清醒过来。

然后这一切,消失在了一个熟练的一忘皆空里。

 

现在的马尔福仅存一个在小臂上能证明他们曾经邪恶的证据,就这一个,却擦抹不去。

加个期限就得是永远了。

马尔福回不到过去。救世主到底在做什么美梦?他得把尾巴好好夹紧了,多得是想要他的命的人。

德拉科立起衣领,线条流畅的下巴被裹了进去,他侧过身子抬起了头,眼睛里落入一整片日出倒在玻璃窗上的明亮颜色。

哈利的公寓下每天都卷起钢铁城市里少有停息的洪流,德拉科融进人群之中,漫无目的的走出很远。

他双眼通红,想着强光和这时节的冷风真是不知善待人的眼睛。

 

一个酒鬼大闹魔法部可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事,这里是说,酒鬼在没几年前干掉了老混蛋伏地魔,人望趋于巅峰不说,单论魔法也没谁有本事一个咒语就把他轰出去。

哈利被按在罗恩的办公桌上,那条结实的腰还在不死心地拧着,被老友按住的手腕费尽力气调转,一个四分五裂被咬成好几段吐了出去。

“嘿你疯了是吗!你差点宰了我!”

罗恩敏捷地一蹲身,然后揪着哈利的衣领狠劲摇晃着。那咒语贴着他的头皮刮了过去,炸了他的飘窗,一株可怜的空气凤梨宣告它踏上草生倒计时。

哈利狰狞的抓住了罗恩的手腕:“给我时间球,我他妈的要回去!”

“你能回哪儿去?你以为你能回到哪儿去哈利·他妈的·波特,啊?!”

“两年之前!”针锋相对地吼回去,哈利重复了一遍,“两年之前,被你们毁了的那个!”

“没有人毁了你的两年前!”

罗恩的脸迅速的因为气愤而红了起来,他松开了手,整了整自己的夹克,手抄进衣服兜里,站直了身子:“哈利,谁都没想到会变成那个样子。一切都是按程序走的,这不是谁就欠了你什么。”

“要么你就回去,现在就去找他。”他说,“要么你也别来找我,我救不了你。”

哈利的回答是他坐到了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烟。

他想去找的,可他得去哪?

罗恩嘴角不自在地抽了抽,他弯下身子去看了一眼老友。那人红着眼圈,一手狠狠地掐着另外一只的虎口。

老天才会知道那个小混蛋干了什么,他几乎要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罗恩,你知道的,你不能没有赫敏。”哈利捏了捏鼻梁,他小声地嘟囔着,带着被压抑着的鼻音,“你们那是在要我的命。”

罗恩坐到他的身边,从他的手里抽走了烟盒,抖出一颗,夹在唇间。

“所以现在你想不惜一切代价回去。你只是不想在现在去补救,两年过去了,你做了什么?哈利,你有无数的机会去向他解释,如果我们作为朋友能理解你的不得已,为什么他不能?”

罗恩的问句让哈利难以忍受的偏过头去,他抬起手,蹭了一下脸,手背被胡茬蹭过的感觉是细微的刺痛。

霍地起身,哈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半个月后他复职了,眼神好像晴空下的海,哈利在走进办公室的路上和赫敏打了个照面,他握着咖啡提着装着早餐的纸袋,步履轻快的和她打了招呼。

多好啊,多像那时候不知将来是什么样的那个他啊,就坚定的对着他们笑着。

后来多平静,多危险。

赫敏不安的看着哈利的背影,而窗外正落着雪,无论人们期盼与否,新年就要来了。

 

德拉科终于拿到了他下半个月要靠着吃饭的那份薪酬——他现在没法找到固定的工作,他也受不了打零工时不得不受的委屈,于是写新闻稿件、誊写信件成了他现在糊口的工作,甚至他的那只漂亮的隼,现在都要往来替主人赚出一顿热腾腾的晚饭来。

嫌恶地甩了甩手,好像那些叮叮当当撞出清脆响声的加隆西可玷污了他白净的指尖,德拉科攥着几个冰凉的硬币,将他们小心地塞进大衣兜里。

他从马尔福家带出来一个不错的钱包,却不得不当掉了它,他落魄得比他曾经连目光都不会看过去的人还要不堪,但异地而处也没让他生出些悔恨来,德拉科慢慢走着,昨夜刚下了雪,他小心地让自己的靴子尽可能别扎进雪堆里——在这条拥挤的小巷里,这有点困难。他也得侧身不让堆得比他还高的木箱支出的几根小刺刮坏了他的衣服。

落魄归落魄,他总归是个马尔福,后悔在他这儿从来不是个选项。

 

他又换了住的地方了,冷的不像话。房东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因为几年前的战争失去父母,保有一栋破败的房子可以出租让自己免于饥馑。

暖黄色的灯光从别人家的窗口投下来,德拉科想了想,在下一个路口转过身去,要给自己买一杯热可可。

天气这么冷,不过他还可以负担得起这个。

从口袋里掏出钱的时候德拉科是十分爽快的,热可可怎么够,冬天一定要热腾腾的肉汤和酒,他闻着香味被诱惑了,然后这两样东西加起来搅得他脑子都不太灵光。

打包了一块起司蛋糕,一杯热可可,小心地用保温咒语带回家,德拉科想着那个小姑娘大概还没睡。

我才不是什么他妈的冷漠的混蛋,我是吗?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

 

 

赫敏决定她得做点什么了,哈利忘了东西这事现在估计只有韦斯莱夫人不知道。

或者说他就是想表现的像他忘了东西,金妮旁敲侧击好几次了。

这是好事,如果强效到让哈利能干脆就别想起来了。赫敏默默地想,真是好样的,德拉科,你也下得去手。显然,她是个感情充沛的女孩子,她还是个格兰芬多,她没办法在碰上这事的时候不想当时她是怎么对着自己的爸妈念出一忘皆空咒语那几个字母的。

“你还能记住什么?”

“连脸都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哈利耸耸肩,他的脚撂在茶几面上,两条腿交叠着。

“你严肃点。”赫敏抱着肩膀翻了个白眼,罗恩坐在哈利边上,抱着一桶冰淇淋,刚挖了一勺,此刻立即放下勺子负责帮腔:“是的严肃,哈利。”

哈利瘪着嘴给了他一肘子,然后坐直了脊背,真诚地眨了眨眼:“我严肃着呢,赫敏,我真的不记得了。”

格兰芬多的万事通小姐眯了眯眼睛,她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地一魔杖戳在哈利腰上。

“哦哈利你这个小骗子,说吧你想干嘛?”

罗恩抱着冰淇淋桶,看看赫敏,又看看哈利,从嘴里拿出勺子:“嘿你俩,这怎么了是?”

“他蔑视了我的智商,我对此表示愤怒好了。”聪明的女巫扬起了下巴,盯着哈利。后者眼珠转了转塌下肩,瘪了瘪嘴。

哈利抬起头看着白花花的灯光,他被晃得眼睛疼。

罗恩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吐了一口气,撑着脸说伙计,你怎么想的?我觉得这事就差那么点不要脸了,真的。

好会破坏气氛哦,罗纳德。他的女人飞快地扯了一个笑容出来,罗恩直觉自己大概要被揍了。

哈利横着手臂挡住了眼睛,他怎么能忘了呢,他怎么能让自己忘了?

战争英雄有点傻,赫敏想自己可从没问哈利有关德拉科·马尔福的什么事来着。

是哈利,是他的念头就没能从德拉科的身上转出来。

 

第三天,赫敏跑到哈利的办公室塞给哈利一份新的预言家日报。

“混小子。”她撩了一下卷发坐在哈利的办公桌上,然后颇为不自然地揉了揉耳垂,“今天真冷。真是个格外漫长的冬天。”

“是,今天有雪。”哈利随手翻了翻就放在了手边,他敲了敲这几张薄薄的纸,“这个?”

“哦超级擅长嘲讽你的新撰稿人什么的,拿来给你看看,要知道丽塔那个老婊子之后我有时候没见过敢说你一个不字的报道啊什么的了。”

哈利无奈地摇着头笑了,他站起来,张开双臂:“谢谢你,赫敏。”

赫敏翻着白眼过去接受了他的一个拥抱,她在哈利的耳边轻声说:“你随时可以来问我他在哪里。”

“噢我自己大概也会很快找到他的,你知道的,我只是……我还要点时间。”

他要的时间事实上只有不到半个小时,臂弯里搭着驼色风衣的哈利冲进赫敏的办公室的时候这位忙碌的女士只是抽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他,根本没有停下手头的活儿:“我忙得很,哈利,祝你一路顺风。”

所以这个战争英雄在这一天的深夜,终于见到了鼻头脸颊都被寒风刮的生疼的德拉科马尔福,瘦高个的男人裹在深沉的黑色里头,金发的颜色都没有少年时那般明亮,见到坐在他房主旧沙发里头的救世主的时候,歪着头愣了一下,眨了几下眼睛。

他是真的意外,那个人影可能还是个蹩脚的幻影什么的,就像四面八方向着他“救世主的婊子”名头涌过来的恶意具象化而来种种卑劣的陷阱,他这么想着,直到拥住了温暖的实体。

暖的太过了。

他在夜里走了这么久,几个星挂在天上,也照不亮路。他总是走得不疾不徐,对自己说没什么追着他,也没什么吸引着他;他总是可以安慰自己至少他能给自己一个咒语他没那么冷,没那么疲惫,然后其实根本记不起来对自己抖抖腕子说个咒语什么的;他用了一个一忘皆空试图把金发小混蛋从救世主脑子里挖出去,然后就仿佛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桌前写下成篇的什么犀利言辞把黑发绿眼的男人批评成下水道积年的污垢鞋底最肮脏的烂泥。

反正他什么都没有,让一个马尔福像颗尘埃这样活着和死去差不了些什么,死掉反而是痛快些的事,可他怂,他也怕疼,没办法结果自己。

然而他活过来,那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吧,德拉科马尔福等着这个呢。

“哈利·波特。”他慢慢吐出这个名字,疑惑着,“你没忘掉我?”

“这笔账以后我会和你算清楚的,现在你给我听好了混球,”哈利的拇指摩挲着他的颧骨,无名指刚好贴着他的侧颌,传递过去一点温度,哈利的手也总是没那么暖和的。

“别指望我会把你一个人丢下,我和你说过,以后是我们的以后。”

“那是你的,我没有。”

德拉科笑了起来,眼角生生就给这么一个虚伪又生硬的笑容逼红了。

 

哈利抱着他问:“你要在什么时候才原谅我?我说的太多了,我的错,可你再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行吗德拉科?”

德拉科灰蓝色的眼眸看向了他们身后一点摇摇晃晃的烛火,哔啵一声,燃尽了,灭了,于是他闭上了眼睛,手臂用了点力气回抱着他的小个子,回答了一个单词。

“Demain。”

明天吧。

————

demain是法语词,意味明天,和damn是同音的w 一个不是很妙的双关

或许有人知道这是旧文 改了点之前不敢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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